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洪水过后 他们过得怎么样?
江西沭阳县,房屋在洪水中倒塌的人正在盖新房;一些在涉县洪水中赶考的考生已经开始了大学生活。江苏省忻州市洪水灾害中从未收割的土地上种植了油菜和小麦。在屯溪,受损的镇海大桥已经修复。
2020年12月18日,江西省九江市湖口县正在对鄱阳湖区南北港口堤防进行加固整治。照片由视觉中国提供
人们记得洪水是什么时候来的,但很难说它是什么时候走的。
在2020年的主汛期,南部地区遭受了自1998年以来最大的洪水。在这场灾难中,洪水冲垮了江西鄱阳的五座小居民楼,摧毁了安徽屯溪有近500年历史的镇海大桥。在安徽歙县,2020年高考节奏被洪水打乱,而在四面环水的江心洲,人水对峙了40多天。
2021年1月2日,应急管理部公布了“2020年中国十大自然灾害”。其中,“7月份江淮流域暴雨洪水”造成安徽、江西等11省3000多万人受灾,99人死亡,8人失踪,3.6万间房屋倒塌,89.39万公顷农作物损失。
如今抗洪的紧张气氛早已在网络上深深扎下,但对于受灾群众来说,“洪水退去之后,才是真正残酷的开始”。
江西沭阳县,房屋在洪水中倒塌的人正在盖新房;一些在涉县洪水中赶考的考生已经开始了大学生活。江苏省忻州市洪水灾害中从未收割的土地上种植了油菜和小麦。在屯溪,受损的镇海大桥已经修复。
洪水退去后,人们试图以各种方式重获被洪水冲走的生命。
乡 村
冬天,在江心洲的小岛上,岸边渡口的长江从南方退了十几米,面向河流的护坡石板被阳光照耀着,只剩下曾经淹没在堤外洪水中的杨树林枯枝。堤坝周围散落的沙袋表明洪水来了。
2020年8月15日16时,邻近的九江水文站水位降至19.9米,这是九江自汛期以来首次退至警戒水位以下。江心洲赢得了自1998年以来长江最大洪水的战斗。长达40多公里的江心洲大堤被保存了下来。
为了抗洪,当地政府发出了“家书”,呼吁农民工返乡。在洪水完全退去之前,年轻的返乡流浪者、抗洪官兵、媒体记者纷纷离开了小岛。工作的继续工作,上学的继续上学,做生意的继续做生意,种地的继续种地。老人和孩子从岛上疏散到九江市乘渡船返回。
2020年7月17日,成进保和他的老乡回到了江西九江江州镇的老家。中青日报中青网见习记者李强/照片
岛上重新开业的理发店平日不营业。汛期,偶尔会有抗洪官兵前来剃头,但现在只有少数中老年人稀疏。炸开的棉杆吐出岛内低洼地区的云絮,老年妇女摊在齐腰深的棉杆上低头捡起。无所事事的老人只能在阴冷的冬日里放松。在岛上,重阳节举行老年人体育活动,敲锣打鼓,打门球。
洪水过后,当排涝站将涝水抽干时,一个承包了900亩土地的农民发现,倒入水中的玉米秸秆都被浸湿了,被淹的大豆苗上盖着薄薄的膏药,很“臭”。他家两三百亩庄稼被拒绝了。在整个江心洲,2万亩庄稼没有收割。
同时,生产自我他
安徽省黄山县休宁县蓝田镇前川村林露的家的重建工作仍在进行中。2020年7月7日上午,一场意想不到的山洪摧毁了她的猪圈和泡茶室,卷走了老房子和里面的一切。她的祖父母死在洪水中倒塌的房子里。
当她从杭州回到村子时,就像走进了废墟。
田里的水稻和菊花茶都毁了,碎石、断木、残垣遍布,被淹死的母猪和10多头刚出生的猪仔的尸体遗弃路边,她自己家的5头猪也丢了。“到现在我们家连门都没有。”陆琳告诉记者,洪水夺走了大门,后来为了安全,吴家装了监控。被山洪冲刷过的房子地基开裂,像经历过地震,不敢住人。洪水在白墙面上画出一道黄线,她1.8米高的表哥站过去几乎与黄线齐平。
父亲此前花5000元买来的三轮车,洪水后只剩下残骸,最终以50元的价钱卖掉了。要强的父亲并不愿意花她的钱,陆琳和姐姐出主意,在网络上预售自家的山茶和菊花茶,收来3万多元,给父亲时她加上了自己的存款,一共10多万元,让父亲盖新房。告诉他“这钱是众筹来的”。
她比以往更频繁地往返于杭州和前川村。身在杭州时,陆琳每天醒来在线“监工”。监控里新房子一砖一石地盖着。两个月的时间里,二层小楼已基本盖起,但还差钱装修。2021年元旦节,陆琳看到那个身材瘦小的父亲还是在早晨6点起床,去建筑工地当小工。
“已经60多岁了,享福的年纪,今年因为这个事情,老得不成样子。”陆琳有些心疼,但好在洪灾里父母没有受伤,“人活着,钱总是能慢慢挣回来的”。
挣钱没那么容易。生活在安徽阜阳蒙洼蓄滞洪区的王玉敏,在这次洪水中失去了他的鹅棚、果树、鱼。其中,梨树是2020年的夏天第一次挂果。他在地里补种了小麦,并试图寻找新的工作。
滞洪区泄洪后,更多的农民从被洪水泡过的土地上抠出为数不多活着的庄稼或蔬菜,再借着政府提供的种子、化肥,在绝收地块补种玉米、蔬菜、绿豆等生长较快的农作物。有农民已经在冬天收获大葱和萝卜。江西省鄱阳县柘港乡曾计划采购南瓜苗9月种植,但洪水直到10月才退尽。
2020年7月18日傍晚,江西九江,三位江新洲农民在种南瓜。中青报·中青网见习记者李强/摄
在安徽六安,7月19日漫堤的洪水淹了有“中国羽绒之都”之称的固镇镇。水退去后,羽绒加工厂翻出被浸泡的羽绒,洗净,烘干,恢复生产。
进入12月,安徽屯溪在洪水中垮掉的镇海桥开始重建。
半年来总有人在老大桥附近驻足,桥下河道几近干枯,屯溪气温已经降至零下,河道里每天仍有工人和机械在忙活。有人几乎每天下班时都会来看一眼,看到桥墩下被河水腐蚀了数百岁的木桩,感叹古人的智慧,有人也担心重建后像现代大桥一样失去美感。
修缮施工单位徽州古建项目部技术负责人姚顺涞告诉记者,这次修缮是原样修缮,按照文物修缮的四大原则,尽量保持原形制、原结构、原材料、原工艺。镇海桥修缮工程从2020年11月12日就已启动。
在镇海桥的考古过程中,姚顺涞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,每一根桥墩上,都有一只铁蜈蚣,有康熙年间的,也有光绪年间的,而铁蜈蚣在墩柱上的高度,是历史水位,相当于警戒水位,超出就说明是大水。2020年7月新安江洪水水位高出铁蜈蚣近1米。
洪水退去后,修缮团队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,打捞被冲到河道中的数万桥体部件。目前团队正在进行4号墩的考古发掘工作。半年来,他们很大一部分工作用在收集大桥的数据,“对这个桥的了解,不但是骨骼和肌肉的问题,连毛发都很清楚。”姚顺涞说。
屯溪人将经历一个没有“老大桥”的新年,不出意外的话,人们将在2021年12月重新见到它。
慢慢走出来
如今,鄱阳湖已进入枯水期,不少候鸟在霜降时节飞抵此地越冬。潼丰联圩外,当地百姓发来的照片显示,曾被洪水淹没的地方如今是一片绿油油的草洲。
在江新洲,2020年上半年因洪水而搁置的防洪工程重新起动。曾经被洪水漫过的堤坝正在加高加宽加固,并进行硬化,堤坝中正在被浇筑“防渗墙”。为了更好地解决岛内积水问题,江洲镇政府10月下旬展开了冬修水利,对排涝站进行升级改造,政府投资2100万元,4台280千瓦抽水泵将在2021年4月投入使用。
人们在为下一个汛期做着准备。但也有人没有等到2021年的到来。
2020年7月8日凌晨,在连日暴雨之后,湖北黄梅袁山村突发山体滑坡,8人遇难。周小花失去了她14岁的儿子袁宇。
她辞掉村妇女主任和幼师的工作,8月初和女儿一起离开了老家,托熟人关系在一所大学的接待中心做酒店前台服务员。“包吃包住,帮我买社保。”周小花说,儿子没了,她想15年后有社保钱可以养老。虽然每个月工资只有2000多元,但节省一些,够平时母女俩开销。
她花550元在那座城市租了个25平方米的房子,女儿袁梦放假就去陪她。周小花告诉记者,很多人劝她慢慢走出来,但她仍旧控制不住地每天思念儿子。
她买了一部新手机,把儿子生前的照片和视频都挪进新手机里。在外地打工时,每天喊一下儿子的名字成为她的习惯,“没人在的地方,就喊一下他”。她的朋友圈里几乎全部是与儿子有关的内容。
这半年,她只回过老家两次,一次是回黄梅看病,“外面医院看不起。”周小花说,“黄梅便宜点。”她发现,自从儿子走后,自己发胖,身体也不怎么好。另一次回老家是12月,“村里分房子”。政府新建的一排安置房在村口,只有建好的毛坯房,屋子里没有一件家具,“水电都没通”。
即便如此,周小花还是准备回黄梅过春节,她要给因癌症去世的丈夫、山体滑坡中遇难的儿子上坟烧纸。
2020年7月9日下午,在袁山村滑坡现场,救援人员找到最后一位被埋村民。中青报·中青网见习记者 李强/摄
“不管怎么样,人总要有一个家。”但周小花又说,“我看到那个房子只有心痛。我以前房子花了五六十万元装修。所有的家电,空调什么的都有。”因为女儿喜欢打篮球,她本来准备在院子里修一个篮球场,但“(现在)一无所有了”。
那个家在滑坡中被摧毁,现场至今仍是一片废墟。少数没被滑坡袭击的房子也空了,有的村民搬去袁山村的其他地方,有的村民住在村委会里。
袁山村发生山体滑坡的同一天,黄紫益刚盖不过5年的房子倒塌在洪水中,一旁的另外4栋几乎同时倒塌。
7月8日下午,鄱阳湖区持续的暴雨导致鄱阳县油墩街镇旁的河水暴涨。一个千亩圩堤先是多处漫坝,后被洪水戳穿破堤,四五分钟之后,“眼看着它倒下去,没办法”,之后整个村庄陷入洪泽。
黄紫益告诉记者,房子倒之前,他除了身上的衣服,什么也没抢出来,“我老婆就提了个包(出来),里面装着身份证、户口本……”他前不久从亲戚那儿借来的、藏在床底下的5万元人民币也没来得及拿。17天后,破圩合龙。进入8月,镇上的洪水才慢慢消退。
黄紫益在房屋旧址百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了破烂的房顶。洪水来临前,他刚把废品收购的生意做起来,不足一年,家里屯了价值40多万元的货。洪水来后,镇子四处散布着他的废品,他只雇人和挖掘机捡回来三四吨废铁。他本想靠收废品还掉2014年盖房子时欠下的账,但现在负债更多。
这半年里,他带着妻儿寄宿亲戚家,先后换了三个地方,如今仍然借住在岳父岳母家的老宅子里。洪灾中,他又问亲友们借钱,付首付买了辆车拉土方。“赶紧能挣挣一点儿。不干不行,一家老小都要靠我养活。”黄紫益说,拉了一个多月土方,挣了几万元。
他的第一个目标是“把房子盖起来”。被洪水冲毁房子的人,有的在原址重建,有的挪了位置再建。镇上一座被冲毁的大桥也在重建。黄紫益决定换个位置盖新房。如今新房已经盖了地下两层,因为寒潮来临,施工不便,重建暂时搁置。“明年六七月份(新房)才能完工。”黄紫益说,他的第二个目标是还债。
因为没有资金可以投入,废品收购的生意也不再做了,“没本钱,胆子也小了,怕风险”。2020年的最后一天,他离开鄱阳,投奔朋友,在温州一处建筑工地上找了一份新工作。“闲着肯定不行喽,生活来源就没有了。”黄紫益说,他的妻子留在镇上,干着一天挣20元的手工活儿。
黄紫益说:“我是这样想的,不管什么事情,除非我死,(否则)永远打不垮我,我会从这个里面走出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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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信编辑 | 陈轶男